这些旧物,珍藏着闽南记忆?
总有些东西在消解着我们对故土的记忆。它可能是某个比家乡更繁华都市里的日落与日暮;可能是在远方邂逅的那些令人眷恋的无法舍却的人;或者,仅仅只是一盏承载着我们从初来乍到又一步一步成长的身影的路灯……
随着新世纪人口迁移制度的完善和物联网的发达,我们更容易在故土外的地方扎根,但寻找那条来时的路、唤醒沉睡的故土记忆,却变得吃力起来。
说话时不自觉地遗忘故乡语言的某个单字,自然地用普通话代替;陪伴成长的古厝一幢一幢地拆迁了,儿时的“红房子”无迹可寻……
“物件”,准确地说,“旧物件”,在有些人心中,这些实用的,不实用的,落了灰的,残缺的“旧物件”总能唤起内心最柔软的那部分情感,追寻逐渐消解的闽南记忆……
小黑的曾祖父是一位“牛人”。
曾祖父一家住过的那个古厝由于新动车站的修建,拆迁了。小黑赶在拆迁前回到了古厝,和它告别。古厝里的物件就躺在那里,它像是能够发出声音,跨越几个时空而来,娓娓道着,曾祖父和他那个时代的故事。
曾祖父古厝的屋檐
上个世纪30年代,年仅18岁的曾祖父下南洋谋生计,从便利店服务员起,过了四五年逼仄的生活才还清债务。
后来,抗日战争爆发,菲律宾华侨遭打压,曾祖父与内地失了音讯,交通受阻……离乡40年后小黑的曾祖父才回到闽南故土,在这四十几年岁月里,他从未用过床垫,为了省吃兼用,他一直将窗户的木板当做床板,生活极其拮据。
曾祖父古厝的时钟
那股流淌于闽南人血液里的拼劲,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琐碎中,显得更为具象起来,与其说是爱拼才会赢,不如说是“几十载漂洋过海,同是几十载奋斗异乡”。
Pohling回了一趟外婆家寻找旧物件,这个古厝外婆过节时还会回来住着。
他很兴奋,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藏一样,“这是我妈小时候看的连环画,还有我外婆和她的姐妹伴的合影。”
Pohling Tan妈妈小时候看的连环画
他在一块十分老旧的梳妆桌前停留了很久,桌上堆放了许多杂物,让人一下无法辨认出它原来的功能。
原来这块梳妆桌是外婆的嫁妆,但外婆哪里有什么嫁妆。那个年代,闽南地区的重男轻女风气更甚,外婆家里要养活八个男孩三个女孩,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给外婆置办嫁妆了。
Pohling的外婆找了她开木头厂子的姐妹伴定做了一台在当时算是很精致的梳妆桌,先租用下来,直到21岁的外婆嫁给了外公后,慢慢赚钱攒钱才把梳妆桌买下来。
Pohling Tan外公的毕业证书
外婆一直跟着父亲,也就是Pohling的外太公卖鱼,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这份靠海吃海的营生不仅让她买下了那块梳妆桌,甚至让她住上了套房。
“老物件凝聚着某种家庭精神”,Pohling听母亲叙述这些在外婆家里找到的“宝藏”的故事后,这样说道。“老一辈不容易,兜里没钱,有钱了还得担心被抢被偷,能活着我就觉得很不容易了。”
落了灰的梳妆台,重新擦拭后能够延续其功能,而老一辈人窘迫不易的生活故事被再次回忆和提起后,也传达出了更多超越时代的意义。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市场经济的浪潮下,闽南家庭开始置办一些进口家电,鑫诚外婆家的“日立电视机机”算得上是家家户户都很熟悉的“进口家电”之一。
“小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外公外婆舅舅婶婶在内的这一大家族亲戚们围坐在一起,守着电视机里的6点黄金档电视机剧。”鑫诚尝试一点一点地唤起对那台日立电视机机的记忆,以及藏在它背后的——同一屋檐下的生活体验。
80年代的家庭场景
当时没有遥控器,得在机身上按钮才能调换频道,一共就12个频道,而一家子人或是看得其乐融融。“到了九点钟,那时候,或是小孩子嘛,就觉得很晚了该睡觉了。”
这台旧家电承载和记录的或许是无数个闷热闲散的夏夜,是表弟表妹脸上无邪的笑容,是属于那个特定年代的闽南群居生活。
15年大台北地区的旧家电回收站
如今,旧家电都换新了,我们拥有了其它更潮流更时尚更尖端,运用了各种影像技术的产品,甚至,我们根本不需要电视机,就能够完成多样的娱乐活动。精神世界空缺似乎更易被填补了,但我们离家乡却越来越远,再也没有“一大家子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的体验了。而旧家电给我们带来的特殊的幸福感,也逐渐被冲淡了。
1952年,小明父亲一家从马来西亚回国,而这张照片是在广州三元里难侨接待站母子3人的合影。
在我们的普遍认知中,华侨归国都带有很多行李,金器、手表、自行车.....但照片中小明奶奶带着一双子女回国时,几乎就是两手空空,仅有一张小明爷爷留下的遗书.......
为马来亚民族解放献出生命的小明爷爷
老照片总能牵扯出一些意味深长的过去,比如小明爷爷不同于其它归国侨商的身份。
小明的爷爷是马来西亚的先进分子,早在抗日战争时期就参加过武装斗争,到了反对英国殖民统治时期,更是进行了比抗日更加艰难的反抗。
后来,爷爷和奶奶由于英国殖民当局大肆搜捕马共党员而共同被捕入狱,而小明的姑姑就是在马来西亚的某个监狱里出生的,在那之前,爷爷在与奶奶相邻的牢房中被带出,之后就被绞刑杀害了,没有能够见到刚出生的姑姑。
小明的父母在马来西亚巴森港留影,父亲当年就是在这里与母亲和妹妹上船回到中国
奶奶后被驱逐回国,一手牵着小明的父亲,一手抱着小明的姑姑。
虽然合影里本没有爷爷的身影,但每每看到这张合影,爷爷的概念却渐渐清晰和高尚起来,连带着另外一片土地上的血雨腥风,以及那些英勇抗日反殖民的人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张合影不仅仅记录了上个世纪的某个下南洋的闽南家庭、某些爱国侨胞的个体浮沉,甚至还能映射出国家命运的兴衰等宏大叙事。
更重要的是,它在打破一种印象,一种“下南洋者皆商人”的印象,诠释着一条“爱国侨胞”的非凡足迹。
施先生已过花甲之年,他在台湾出生,在台湾长大。
在台湾,施先生一家前前后后搬了五六次家,搬家时偶然发现家中还留有父亲的自传,便裱褙起来留作纪念。
自传里记录着父亲的人生事迹。
施先生父亲的自传
年轻时,施先生的父亲因为动乱从晋江迁居到台湾,开始从事文学相关工作,还成立了一台诗社;后由于思念故土,父亲在台湾和大陆之间不断往返,还曾回到晋江担任过小学校长。但由于身体伤病所累,最终或是选择在台湾落脚生根。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台湾开放回家乡省亲时,施先生的父亲便带着母亲,重回古厝翻修了一番,而这座古厝就是施先生如今回到晋江时,时常与乡亲们聚会的地方。
施先生父亲曾参与的学会
施先生直言到了自个出生时,已经有了很好的生活条件,自个对于父亲坎坷的前半生或许并无多少感同身受。而说起故乡晋江时,施先生也无太多儿时记忆,“其实和台湾很像,生活习惯都很像。”
即使相距着台湾海峡,但故乡和异乡的边界似乎愈加模糊起来,施先生口中不断地念叨着“真的是故乡变异乡,异乡变故乡了”。
幸而,还有父亲的自传,让那份对故土的情感,从父辈传递到子辈又延伸到孙辈,一代又一代地传递下去,与故土的联结就这样再也切不断了。
以上五位“旧物件”的提供者来自不同的年龄层,拥有不同的童年和家族记忆,见证着不同的时代,但通过一件或大或小的闽南旧物件被说闽联系起来。
不得不说,通过这些旧物件,我们“窥探”到了许多珍贵的闽南记忆,有新时代闽南后生家对老一辈人心酸奋斗史的崇敬,有在外打拼的青年人对儿时生活的追忆,甚至透过物件,我们还看到了蔓延开来的、宏伟的世界闽南人的痕迹。
于是我们想,是不是许多人拥有这样的旧物件只是我们没有用心寻找?是不是搜集了足够的回忆我们就可以慢慢拼凑出一副更完整的故土生活图景?亦或是探寻到更深远的闽南足迹?
说咱闽南话APP现发起“闽南记忆匣·旧物故事征集”活动,向全世界闽南人征集“闽南旧物故事”。
你可以到古厝或在自个身边找找有哪些值得纪念或是能够勾起你某种回忆的旧物件,它不一定要大,不一定要贵重,甚至不一定要完整,只要你愿意和我们分享,都可以将它的照片和与它有关的故事提供给我们。
这是一次忐忑又充满期待的尝试,我们由衷地希望能够通过此次征集,提供一台“打开被岁月折叠的闽南记忆”的窗口,并将这些记忆装进属于闽南人的“记忆匣子”里。
我们将争取将征集内容最终以展览的形式呈现出来,让更多人看见。
前往说咱闽南话APP与我们分享你的旧物件和背后的故事吧!